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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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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路遠征長腿一撐,自行車穩穩地停了下來。

吉普車在路遠征身邊停下,副駕駛前後兩個車窗玻璃緩緩搖了下來,露出三顆頭。

副駕一顆頭,後座窗戶探出兩顆,像疊羅漢一樣。

他們都留著跟路遠征一樣的發型。

三臉驚訝。

“臥槽!路連你這什麽情況?”

“煞筆,你瞎啊?看不見路連胸前的紅花上寫著新郎?”

“你才煞筆,就是看見了我才驚訝!咱們都要出發了怎麽還結上婚了?”

副駕上的那個翻了個白眼對後座那倆:“你倆都煞筆,結婚是提前訂的日子!歸隊是臨時通知的。他能知道嗎?”

他打開車門,跳下車,皺眉:“路連,咱們……”都是當兵的,特別理解現在的情況,但是,他們也沒選擇權,猶豫了下還是開口提醒:“咱們該走了。”又轉臉看向許問,“嫂子好!我叫薛玨,跟路連一個連隊的。”

路遠征扭頭看許問。

許問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聽見薛玨的話才擡起頭,勉強笑了笑,“你好,我叫許問。”

別說路遠征,就是薛玨看見眼眶含淚的許問都不好意思再開口催促。

許問跳下自行車,手搭在自行車把上,對路遠征道:“你告訴我哪個是你……咱們家,我自己過去吧!”

鑼鼓隊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也是二三十口人,加上來村口看熱鬧的不下百人,本來還議論紛紛,聽見這是要來接路遠征走,沒有一個人再說話。

路遠征張了幾次嘴都發不出聲音。

他的新娘連門都沒進就要被他丟下,雖然一直有心裏準備,真到了這一刻,還是會難受。

坐在後面騾車上的許切牽著冬生走過來。

冬生掙開許切的手,跑到許問身邊,牽起她的手,仰著頭看她:“麻麻,別哭!爸爸走了我帶你回家。”

許問蹲下身子抱了抱冬生,眼淚到底還是流了下來,她擦了擦眼淚,強笑道:“冬生真好,那我們走。”

她不走,路遠征更為難。

許問把冬生抱到自行車後座上,自己扶著空著的自行車把手,對路遠征道:“你走吧!”

路遠征抓著另外一只自行車把手的手背上青筋畢露,喉結滾了幾滾。

終究慢慢松開了手。

只艱難地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許問搖搖頭,目光從路遠征臉上掠過又看了看吉普車上的那幾位嘴上嬉笑實為準備沙場赴死的兵哥哥,朝他們揮揮手:“祝你們平安凱旋!”

說完扭頭推著冬生往前走,眼淚嘩嘩地流。

迎親隊伍也不知道是沒反應過來還是等路遠征,沒有人動。

整條路上,所有的人無聲的向唯一移動的許問母子行註目禮。

冬生還在安慰許問:“麻麻,沒事的。爸爸經常出去,過幾天就回來了。”想了想,又補了句,“有時候有點久,但是都會回來。我們一起等。”

許問哽咽著嗯了一聲。

她不是懵懂無知的冬生,能讓路遠征托孤,這一次一定是前所未有的兇險。

路遠征看了幾秒,轉過頭來問開車的司機:“同志,還有其他人要接嗎?”

司機怔了下,反應過來連連搖頭:“你是最後一個!我們到火車站最快要兩個小時。”他擡腕看了眼表,“我最多還能給你半個小時。”

再晚,他就不能保證能讓他們趕上火車了。

“謝謝!”路遠征轉頭大步追向已經走遠的許問。

薛玨也反應過來,追向路遠征:“路連,沒準備紅包能喝喜酒不?”

後座上那倆對視一眼,也打開車門跳了下來往前跑:“我有紅包!我可以喝!”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連忙跟上。

鑼鼓隊又重新開始敲鑼打鼓。

許家人一個個表情很嚴肅,卻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不讓問問嫁了嗎?都到門口了。

讓問問嫁?婚禮都辦不完。

卻也都知道這事沒辦法責怪路遠征,他說了也不算,他也是沒辦法。

一家人這時都明白過來,淩晨路遠征敲窗戶估計就為這事。

朱美珍又開始摸眼:“問問這孩子……”

許問知道了還執意要嫁過來。

不嫁又能怎麽樣呢?

許秋石皺眉:“行了!問問都沒說啥,你哭什麽?女婿是去保家衛國是英雄!把腰板挺直了!這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問問自己當新娘這也是驕傲,看誰敢嚼舌根!”

話是這麽說。

大話好話誰都會說,道理也都理解。

但是自己的閨女婚禮就被丟下,哪個當父母的還能若無其事?

一家子各個一臉愁雲慘淡的強顏歡笑。

路遠征從許問手裏接過自行車,單手扶著車把,另外一只手牽著許問,“走,我帶你們回家。”

許問點點頭,笑中帶淚。

一家三口走在前面。

薛玨他們三個跟在後面,嘰嘰喳喳。

一連串的祝福詞中隱藏著小心翼翼地套話。

尤其是薛玨,他跟路遠征一個連隊竟然都不知道路遠征什麽時候有對象了。

而且就休了半個假,直接結婚了???

這倆人什麽時候認識的?為什麽沒聽路連提過?

路遠征豈能看不出他們這點小心思,懶得理他們。

倒是冬生跟薛玨也是老熟人,直接拆臺:“薛叔叔,你給我做個木頭□□我告訴你好不好?”

薛玨嘿了一聲,屈指彈了冬生額頭一下,“臭小子!我跟你說多少次了,叫哥哥!我這麽年輕你別把我叫老了。”

他也不過才二十二歲。

冬生哎呦一聲捂著頭,還不忘反擊:“我爸說,那就差輩了!我叫你哥你得叫他叔叔。”

薛玨哼了一聲,又要動手,“咱各論各的。你叫我哥就行!”

許問連忙護著冬生,“你們一個個的怎麽都這麽喜歡打孩子?”

他們覺著沒用力,但是冬生到底太小,還是會疼。

瞧這額頭就紅了一塊。

薛玨楞了,張著嘴看路遠征。

路遠征攤手:“別看我!我也是經常被教育。”

“出息!”薛玨嫌棄地翻了個白眼,隨即後跟一並,站直了身子,打了個標準的敬禮,“嫂子說的對!下次我一定改!”

許問:“……”

被薛玨這麽一弄,反而很不好意思了。

路遠征給她解圍:“不用搭理他們,一天到晚沒個正形。”

話是這麽說,濃重的離愁不知不覺間消散了許多。

許問知道,這是他們特有的溝通方式。

嬉皮笑臉中藏著需要細品的體貼。

路遠征經常說他有五間房。

許問一直以為也就是五間普通的青磚房,到了跟前才知道,五間房指的是五間正房,這根本就是個小四合院。

四合院看起來年頭比許問家那兩間低矮的青磚屋還有年頭,但是明顯不是一個規格。

這個四合院要高大上很多,能看出來剛剛修繕過。

大門口蹲著兩只飽經風雨的石獅子,剛刷過油漆的厚重鐵門上貼了兩個大大的喜字。

大門上方的屋脊上蹲著兩個小青年,一人拿著土鞭一人端著裝著糖塊瓜子花生的簸箕。

見路遠征跟許問過來,一個點鞭炮,一個往下倒喜糖。

土鞭威力巨大。

路遠征背過身護著許問,以免她被炸點濺到。

薛玨眼疾手快把冬生從後座上抱了下來護在懷裏。

圍觀群眾等鞭炮放完,一哄而上搶散落在地上的喜糖。

四合院裏面,除了五間青磚黑瓦木窗的堂屋,還有東西南廂房各兩間。

院子也比想象中的大,堂屋門前種著兩棵樹,一棵石榴樹一棵杏樹。

堂屋前還有一條長長的半封閉式走廊。

此刻院子中央鋪了一塊紅布,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

冬生牽著許問的手,小聲安慰:“麻麻你別怕,我保護你。”

許問點頭,在他頭上摸了摸,“謝謝冬生。”

路遠征得先張羅著接親迎客。

好在又來了薛玨他們三個,幫忙把許家人先迎到主賓席上,然後再是接其他貴客。

等賓客都安頓好,也就還剩十分鐘。

辦儀式完全夠了。

因為在魏莊結婚,最重要的環節不是婚禮,而是祭拜。

至於婚禮簡單到不行,三句話完事。

“新郎新娘一拜高堂!”

“二拜天地!”

“三夫妻對拜!”

“禮成!”

這不是為了趕時間,許聞結婚那會兒也是這樣。

只是許聞那會兒禮成後,就等中午祭拜後開席。

而路遠征真的要遠征了。

眼看還剩幾分鐘,路遠征把許問帶進新房。

同為正房,以東為貴。

東邊三間西邊兩間。

東邊三間一間堂屋,兩間臥室。

他們的新房在東邊朝陽的臥室。

臥室裏擺著一架紅木雕花雙人床。

床頭床尾都比較高,床頭床尾板也是鏤空雕花,雕的是龍鳳呈祥圖。

四根挑高方柱能直接掛蚊帳。

床上鋪著大紅色的床單,疊放著一床同色喜被。

枕頭也是紅色的,只有一只。

許問環顧四周,窗簾是新的,窗前擺著一張跟床同色的寫字臺,靠墻一面擺著兩組嶄新的木頭衣櫃。

許問從家裏帶來的兩口紅木箱被置放在角落。

總之,這屋裏沒有路遠征任何的物品和生活的痕跡。

路遠征見許問目光四掃,問她:“喜歡嗎?”

許問點頭。

“喜歡就好,等送走賓客你再慢慢參觀。時間不多了我長話短說。”路遠征拉著許問的手道,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兩個人本就沒相處幾天,還都互相不了解,要囑咐的事實在太多,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從哪說起。

想了想,路遠征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錢遞給許問:“我帶回來的錢,辦完婚禮還剩這些,你先拿著。”

許問搖頭:“都說窮家富路,你留著吧!”

路遠征輕笑:“你說的那種情況不適合我們。我們出門什麽都不帶。帶出去容易帶回來就難了!再說,我們管吃管住花不著錢。咱二哥不是想蓋房?加上結婚收的禮錢,幫著家裏買塊宅基地蓋套房應該夠了。”

許問低著頭沒接。

就因為那句“帶出去容易帶回來難。”

路遠征把錢放在床上,食指蹭了下鼻尖,近乎無奈地低嘆:“別這樣!你這樣我真舍不得走了!”

其實現在已經開始舍不得了。

許問一聽連忙擦了把眼淚,強扯出一抹笑容。

路遠征微彎了腰,指腹輕輕擦過許問的眼角,“我答應你,我一定活著回來。”

門外,薛玨開始催促:“路連,得走了。”

路遠征直起身子轉身。

許問一把拉住他的手。

路遠征回頭。

許問踮起腳在他唇上吻了下,“你得說話算話!要不然我就帶著你兒子你的房子你的錢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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